退而求其次－箭士柳白猿

看了徐浩峰導演的《師父》之後，找了他的評論集《刀與星辰》來看，發現他不但是電影拍得好，評論也寫得深入精闢，講出許多獨特見解且頗能服人。讀他的評論，真會覺得他的評論是只有他寫的出來的那種文章；看他的電影則覺得他不是一般影評，而是有能力的時候，要將他心目中的武打電影落實出來的那一種人。

昨日回追《師父》之前一部作品《箭士柳白猿》。這電影的名稱、題材看似都不太吸引我，從朋友那兒取得之後，又拖了好些時候才點開來看。可一點開，就停不下來，一口氣看到結束。故事、意境、敍事和整體節奏結合得十分美好，沒有一刻讓我感到無趣。完美的一個半小時。雖然沒有《師父》來得精緻，《箭士柳白猿》仍是極具導演風格的精彩作品。

說「風格」也許不太準確，但此處想表達的是徐導透過電影企圖傳達的思想與情懷，正如他評論集裡所說：「武俠片是研究世風的，所以背景反而應在太平盛世，如《東京物語》一樣，是『居安思危』的味道。在好日子裡，一個人辦事辦不成了，因為某一世風變異了，人物進入禮崩樂壞的危機中，最終以某種委婉的方式將要消亡的東西保留下來。雖然永遠無法回到最佳狀態，但『退而求其次』，好在沒有消亡、沒有變質，只是稍稍走了點樣，勉強欣慰－－這是我設想的武俠片的故事模式。」（徐皓峰，〈無道之器：武俠電影與傳統文化〉，《刀與星辰》，頁12）《師父》、《箭士柳白猿》似乎都可以用這樣的模式理解，只是《箭士柳白猿》在這方面來說表現得更為清晰－柳白猿傳到第六代後失傳，只有製弓箭的技藝卻流傳下來（《師父》則更多展現武術於民初的式微，在軍閥武力當權的時代，慢慢變成裝飾性的存在，必須依附在權勢之下才能延續）。

徐導電影「風格」的另一部分（應該也是他所以受到矚目、讓人期待的原因）是片中接近真實的武術設計。透過劇情展示角色的武器、拳術與功夫之高下，每一場打鬥，都有其脈絡。高手或低手，真功夫或假功夫，都透過視覺呈現（只有少數劇情設計是為說明，輔助觀眾明白）。對只看過武俠片的我們來說，徐導的武打片，給的不只是故事，還有對中國武術的認識（內行人也許去看門道，我們外行人至少可以去懂點皮毛）。這是他的電影讓人耳目一新的部分，也是別的導演要模仿也模仿不來的東西。

有朋友說徐導的小說也很棒（據說他的電影也是他自己的小說改的，只是呈現的方式變成電影，還是做了許多調整）。找機會一看，如果真的也很厲害（雖然我讀小說讀得極少，也不太能說些什麼），那就真的太強大了。